在沈忆宸得知郭参战死的消息之前,驻扎在云中城的定襄侯郭登,已经先一步收到了泰宁卫副将赵信的战报,一同送来的还有郭参那枚代表着身份的卫指挥使牙牌。
定襄侯郭登紧紧握住这枚孙子的遗物,没有出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欲绝场景,他仅是一言不发坐在主帅的位置上面,唯有微微颤抖的手臂暴露了真实的心境。
“侯爷,节哀。”
犹豫许久,兵部尚书于谦还是开口抚慰了一句,他知道这样的话语对于一名久经沙场的老将而言,显得是那么苍白无力,可别无他法。
听到于谦的声音,定襄侯郭登把手中牙牌缓缓放下,抬头开口回道:“马革裹尸还是对于一名武将的最高荣耀,没有什么好哀痛的。”
“郭指挥驰援袍泽,挽救马种,践行了他身为一名守将的职责,没有玷污我郭氏一族的世受皇恩,做的很好。”
“很好……”
定襄侯郭登接连说出两个“很好”,只不过第二个声音明显低沉了下去,掩饰不住内心里面的悲伤。
见到老侯爷还在故作轻松,右侧下方的漠南都指挥使丁逸林,带着满腔怒火起身拱手道:“侯爷,此乃国恨家仇,不能不报!”
“还请下令末将领军出击,定要取回酋首也先的项上人头,来告慰郭指挥的在天之灵!”
丁逸林跟随在定襄侯郭登身边二十余年,可以说是看着郭参长大的叔父辈。自从蒙古鞑虏大规模入侵以来,漠南蒙古就保持着守势,防止再出现明良元年卫城攻陷的场景。
可问题是现在已经是明良五年!
这五年下来漠南蒙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首先是沈忆宸军改让边军大规模轮替更换,用职业化的镇戍营兵制代替了之前拉壮丁似的卫所制,兵源素质出现了质的提升。
然后便是严厉打击各项贪腐,将士们的饷银可以做到百分百的实发,同时武器装备再没有了粗制滥造的现象。可以说现如今的漠南蒙古兵强马壮,完全可以跟蒙古鞑虏硬碰硬,哪怕以少敌多都不足为惧。
都指挥使丁逸林的请战,立马引发了屋内漠南武将的共鸣,他们中的大部分是老侯爷一手提拔,跟随着他南征北战。如今定襄侯郭登唯一的孙子被鞑虏杀害,这份血海深仇怎能不报?
见到漠南部武将义愤填膺的模样,兵部尚书于谦脸色有些凝重,鞑虏如此精准的绕开了漠南五座卫城组成的防线,直扑偏向于后方的泰宁卫城,很明显是有着战略企图。
以漠南五座城池的高大雄伟,鞑虏的战略目标定然不是攻城,单纯的烧杀抢掠没必要冒着被包饺子的风险深入后方,那么答案就显而易见了。
目标要么就是明军培育战马的泰宁马场,要么就是击杀重要将领产生混乱,经验告诉于谦更可能是后者。
但问题是,哪怕于谦意识到陷阱存在,这种群情激愤的局势下,他也不好阻止漠南蒙古各级将领的请战声浪。虽然在名义上于谦是最高指挥官,但实际上战时定襄侯郭登,才是那个军事主官。
强行用兵部尚书的名义,去外行指挥内行,并且还是冒着众怒反对,很容易造成内部混乱。
就在于谦左右为难的时候,定襄侯郭登却没有被部下的情绪裹挟,相反他拍案呵斥道:“你们也是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,什么时候个人性命摆在了军国大事之上?”
“别说今天战死的是郭指挥,哪怕就是本侯战死沙场,同样不能被怒火冲昏了头脑!”
老侯爷这么多年威望不是盖的,这一声拍案呵斥让在场众将领可谓是噤若寒蝉,大堂内瞬间变得鸦雀无声。但这份寂静只是持续了片刻,都指挥使丁逸林起身站在了定襄侯郭登的面前,握拳用力锤了一下左胸甲胄。
“侯爷,末将申请出战,不仅仅是为了郭指挥,更是为了我漠南部将士的荣耀!”
“鞑虏如今肆意横行,百姓生灵涂炭,吾等却保守的龟缩在城池之中,如何对得起天下跟万民?”
“末将看着郭指挥长大,他绝对是率领着部下战至最后一刻,对蒙古鞑虏造成了大量杀伤。伯颜帖木儿就算当机立断撤退,一场大战下来也需要喘息时间,没这么快就绕过漠南防线返回草原。”
“末将愿领军追击,还请侯爷准许!”
丁逸林没有见过泰宁卫城的战场,可他了解郭参的为人,了解漠南军将士的血性跟勇武。
战士讲究的就是一个血债血偿,今日要是让伯颜帖儿木轻松退走,那如何对得起漠南的百姓,对得起战死的袍泽?
听到这段话语,定襄侯郭登脸色神情有些变化,他知道自己老部将说的是实情,现在确实诞生了一个追击的时机。但是身为统帅,郭登担心自己的仇恨会被鞑虏利用,以至于让漠南部遭受更大的损失。
他宁愿自己孙子的仇暂时不报,也不愿意连累漠南将士!
就在定襄侯郭登犹豫不决的时候,兵部尚书于谦开口道:“丁都司言之有理,泰宁卫城距离蒙古汗国的卫拉特部有数百里之遥,伯颜帖木儿一场大战下来,不可能这么快就撤回塞外。”
“他们定然是隐藏在漠南蒙古的某处,给战马恢复调整的时间,只要能找出藏身之所,说不定就能把鞑虏给全部留下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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