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出乾清宫,沈忆宸没有直接离宫回府,而是前往了文渊阁。漫步在宫内这条走过无数遍的道路,沈忆宸仿佛又回到了第一天入阁时候的场景,那时候的自己意气风发,幻想着稳定权力巅峰来改变大明,改变这个世界。
这些年过去,沈忆宸不知道如今的自己,算不算完成了当年的理想。
但他已经尽力了。
文渊阁外值守的士兵跟中书舍人,见到沈忆宸到来,脸上的神情从开始的意外转变为激动,很多人反应过来之后下意识就准备拜见行礼。
不过沈忆宸却轻轻摆了摆手,制止了他们的动作,毕竟他这一次回到文渊阁不是为了重返权力巅峰,相反是为了跟老友告别。
静悄悄的来到商辂值房的门口,透过轻掩的窗檐,沈忆宸看到商辂正在全神贯注的处理着公文。
沈忆宸离开内阁的这两年多,商辂一直保持着兢兢业业的状态,因为他知道老友为大明打下了怎样的一个基础,自己就算不能做到锦上添花,至少不能出现雪上加霜。
两年多下来,商辂日日夜夜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跟懒惰,就怕会破坏大明这一片欣欣尚荣的中兴气象。以至于压力过大,三十多岁的年龄两侧鬓角,就已经出现了缕缕白发。
沈忆宸默默看了一会儿,然后才推开房门,轻轻的喊了一句:“弘载。”
听到这熟悉的声音,商辂抬头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庞,一时间愣在了原地。其实沈忆宸班师回朝的那一日,商辂就在文武百官的队列之中,只不过那时候皇帝才是绝对的主角,他没有办法跟沈忆宸寒暄叙旧。
结果紧接着就出现了成国公仙逝事件,两人之间始终没有私下会面的契机。
“向北,你终于来了。”
短暂的愣神之后,商辂就饱含热泪的过来紧紧拥抱住沈忆宸,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,但情到深处难自禁,毕竟两人是志同道合的“战友”。
“弘载,好歹现在是堂堂内阁首辅,这种妇人态要是传了出去,以后还怎么保持威仪御下。”
沈忆宸轻拍了下商辂的后背,然后用着玩笑口吻调侃了一句,内心里面实则同样感慨万分。
“我仅是临时首秉国钧,向北如今你回来了,以后这个担子还得由你来担上。”
商辂毫不眷恋的就准备把内阁首辅的位置还给沈忆宸,只有真正坐上了这个位置,才能体验到权力带来的重任,以及自己需要承担的一切,让商辂两年多下来几乎时时刻刻如履薄冰。
也正是有了这两年多内阁首辅的经历,才让商辂更为切身体会到了沈忆宸这些年的努力跟付出,满朝文武没有谁能真正的取代他。
“我是从漠北回来了,可没打算回到内阁。”
沈忆宸依旧是笑着回了一句,这句话让商辂感觉有些摸不着头脑。
“不打算回内阁,向北你什么意思?”
“就是字面的意思,弘载你这个内阁首辅做的很好,为什么一定要换人由我来担任?”
“内阁首辅可不是什么好差事,为官这么多年我也有些厌倦了官场,打算致仕去游览一下大好河山,去看看这个世界的波澜壮阔。”
本来还沉浸在久别重逢喜悦中的商辂,听完沈忆宸这段话后整个人直接呆住了,这哪是什么回归,完全就是一种告别,向北他难道不打算复职内阁首辅了吗?
商辂不相信这是沈忆宸的本意,他略微思索了一番就紧张的问道:“是不是跟陛下有关?”
功高震主这件事情,不仅仅是沈忆宸身边的幕僚卞和知道,包括朱仪、定襄侯郭登等一众老臣,他们沉浮官海数十年,基本上都知道沈忆宸权势达到顶峰之后,定然会跟皇权产生无法调和的冲突。
沈忆宸得胜回朝封为镇北侯,按理说正处于如日中天的阶段,加上年纪又正值壮年,怎么可能要去游览大明的大好河山?
毫无疑问,背后与皇帝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,甚至有可能是被迫致仕。
“有关,但也可以说无关。”
“此话怎讲?”
“弘载,我经常说家国天下的命运,不要寄托在个人的英明神武上面,这个人不仅仅是指皇帝,还指我本人。”
“景泰朝被擢升为内阁大臣,再到明良朝拜为帝王师,担任内阁首辅一职,算一算时间其实也有六七年之久,该到了换人的时候。”
“陛下确实不希望我手握大权,但我更多是期望以身作则,让内阁首辅的权力更替从沈忆宸始。”
“弘载,你应该能理解我为何这么做,同时也期望十年之期到任之后,你也这么做。”
沈忆宸缓缓的阐述了一遍,他相信商辂一定能理解自己的理念。
期望让制度代替个人权威,那么制定这个制度的人,就必须得首先遵守。皇帝放权答应了沈忆宸无为而治的条件,沈忆宸同样的放权给自己制定的制度!
默默听完沈忆宸的解释,商辂原本有些激动的神情平静了下来,只是眼神无比复杂的注视着对方。
“弘载,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,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,感觉心里面发慌。”
“好了,今日我来到文渊阁就是为了跟你告别一番,至于其他同僚就劳烦弘载代为通传一声,我就不一一作别了。”
“十几年官宦生涯,到了该结束的时候,未来保重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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