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抱歉,让喜公公久候了。”
沈忆宸下了马车,朝着喜宁拱了拱手,略带“歉意”的打了声招呼。
“无妨,咱家也是刚刚到。”
相比较沈忆宸还下了马车,喜宁就干脆坐在大轿上没下来。
昨日刻意示好沈忆宸,对于喜宁来说算是给足了面子,要知道以往他出镇地方监军,文武大臣莫不是对自己卑躬屈膝。
沈忆宸还晚到一步,按照喜宁的性格没甩脸色,已经实属难得。
“此去路途遥远,不知喜公公打算走哪条路线入闽地。”
沈忆宸看着喜宁这副懒散的模样,终究还是忍不住询问了一句。
明朝入闽有两条路可走,一条是传统的大北岭驿道,也被称之为“状元古道”,是古代福建学子进京赶考的必经之路。
从京师到山东,然后转江苏,后续过浙江、江西,最后才进入福建。
走大北岭驿道耗时较长,短则三五个月,长则一年半载都有可能。优点就在于这是商贾开辟出来的商路,沿途比较繁华昌盛,并且还能得到各地方官府的款待跟孝敬。
另外一条就是传统水路,沿着京杭大运河直达杭州,然后再从浙江入福建。
优点在于速度快,缺点也在于速度太快不好一路捞钱。
看着喜宁这架势,沈忆宸估摸着他要走陆路,否则这十二抬大轿不是白准备了?
不过事实证明沈忆宸想错了,喜宁在听到他的询问后,语气有些不满的回道:“沈翰林乃大明魁首,理应懂得兵贵神速这个道理,此去福建当迅速平叛乱民,然后早日返回京师报喜陛下。”
“走哪条路,这还需要问吗?”
如果说沈忆宸着急赶往福建稳住局势,那喜宁完全可以用“归心似箭”四个字来形容,甚至还没出发,就提前考虑着怎么回来了。
毕竟喜宁长年出镇在外监军,好不容易从辽东返回京师,担任了御用监掌印太监,正准备与皇帝多亲近亲近。
结果被王振从中搅和,屁股还没坐热就得前往福建平叛,他怎会心甘情愿?
“喜公公所言甚是,下官受教!”
沈忆宸赶紧拱手恭维了一句,这简直称得上是意外之喜,没想到喜宁还真有点搞事业的心态。
“沈翰林客气,那吾等便出发吧。”
“是。”
沈忆宸点了点头,然后转身回到自己马车,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着通州码头前行。
……
远在千里之外的福州府长乐县衙内,现任县尊许逢原,正在后院书房接见一批神秘来者。并且为了保证隐蔽性,还特地嘱咐县衙差役书吏,没有他的允许绝对不能贸然进来。
因为来的不是别人,正是福建矿工首领叶宗留!
“叶首领,听闻你们已经攻占了闽北重镇建宁,此事可当真?”
还没等叶宗留开口,许逢原便急不可待的询问了起来。
要知道对于朝廷而言,杀官暴乱的叫做贼子,没有根据地只能被称之为流寇。
但是攻城掠地,性质可就完全变了,已然可以定义为谋逆叛军!
许逢原简直不敢相信,一桩差役与炉丁之间的小小冲突,怎么会演变到今天这种场面。
再这么下去,叶宗留等人没有回头路可走。
或者说,现在已经无法回头了!
面对许逢原的焦急询问,叶宗留神情复杂的点了点头道:“是的,蒋炉头已经率领着炉丁弟兄们,攻占了建宁府城。”
打下闽北重镇建宁府,对于叶宗留等人而言,说实话是个意外收获。他们并没有攻城的打算跟实力,仅仅想着绕道过去逃脱官军的封锁圈。
可能是建宁府守军都被征调走围剿去了,造成整个府城防务空虚。也可能是俘杀福建布政司参议竺渊,对地方官员形成了很大的心理威慑。
反正看到起义军到来,建宁府城的官吏便选择了潜逃,蒋福成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,便拿下了一座城池。
但接踵而至的便是种种现实难题,府城是掌控在自己等人手中,可如何守住呢?
这就是千百年来,为什么农民起义军,到了最后往往会以失败告终的原因。
因为他们绝大多数情况下,是面对官府的严酷剥削,被迫做出的求生抗争,缺乏明确的指导思想跟目标,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最终要做什么。
一大群人没有任何提前准备仓促起事,然后走一步算一步,与围剿官军进行着对抗。就算在初期能获得一些成功,也会很快陷入到一种迷茫境地,没有下一步该如何走的方向。
现在的叶宗留跟蒋福成便是如此,攻下了建宁府城,然后不知道是该防守,还是该弃城避免与朝廷大军进行正面对抗。
理智上以福建矿工炉丁的实力,远远没有达到攻城掠地的境界,弃城继续打游击战才是最正确的选择。
可是攻下府城的诱惑,对于许多目不识丁的起义军而言,简直无法抵抗,甚至有些人还欢呼可以裂土封疆称王。
殊不知困守城池,便是众多农民起义家灭亡的开端。
叶宗留没有什么裂土封疆的野心,他仅仅是出于义气跟愤怒,选择协同蒋福成杀官造反。
毕竟如果没有叶宗留等矿工加入战局支援,那么尤溪数千名炉丁被官兵围困后的下场,就是按反贼罪名论斩!
所以叶宗留不赞同固守池城,但奈何在决定是否放弃的过程中,福建局势陡然发生了异变,起义军遍地开花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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