面对沈忆宸为何不救治的质问,冯正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,不过最终没有说出话来,仅是低着头不敢对视沈忆宸的目光。
“好,你不说,本官来问别人。”
看着冯正避而不谈,沈忆宸径直走进一间住满了伤员的帐篷。
帐篷的面积并不大,用后世单位换算也就十几平方的样子。可就这点空间,硬生生挤进了十几个伤员,除了过道外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。
血腥味、草药味、腐臭味,等等气味扑鼻而来,远比外面闻到的要浓郁的多。
此刻帐篷内还有一名身穿布衣的老者,见到一身官服的沈忆宸进来,他满脸诧异的呆立在原地,就连基本的行礼都忘记了。
原因就在于从去年末福建动乱以来,未曾有过任何一名千总以上级别官员,亲身来到帐篷内探视过伤员,更别说眼前这名年轻人,还是一名文官!
文贵武贱,武官都不愿意来这种污秽之地,文官怎会进来?
“这位长者,你是大夫吗?”
沈忆宸看了一下对方衣着打扮,以及身上还背负着一个药箱,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随军大夫。
听到这句询问,帐篷中的老者才反应过来,赶忙朝着沈忆宸行礼道:“草民随军大夫孙世泽,见过大老爷!”
“孙大夫,毋需多礼。”
沈忆宸摆了摆手,这种情况之下,他没心情在乎繁文缛节。
转而问道:“孙大夫,如今福州三卫驻地有多少伤员,他们是否有过妥当的医治?”
“大老爷,这个……这个……”
孙世泽不知道对方身份,面对这种棘手的问题,压根就不敢回答,同样又不敢拒绝。只能支支吾吾,想要敷衍过去。
先有冯正避而不谈,现在孙世泽又闪烁其词。伤员惨状都摆在眼前了,别说找出个负责人,就连真实情况都没人敢说。
一股无法言喻的憋屈感,压在沈忆宸的心头,他带着愠怒说道:“福州三卫将士们为国奋战,就算死,也得战场上马革裹尸,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屈辱的死在草席上!”
说罢,沈忆宸转身面向帐篷外,此刻闻声而来的福州三卫将士们,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牢牢堵在帐篷口,想看看这位突然出现的陌生文官,到底要做一些什么。
听到沈忆宸这句话后,许多士兵们脸上浮现出愤慨神情。
没错,自己手足弟兄为国征战,没有死在战场上面,却要绝望在这帐篷里面等死。
早知如此,死国可乎?
望着这一双双好奇愤怒的眼睛,沈忆宸高声道:“本官乃左春坊大学士沈忆宸,奉陛下之命提督福建军务!”
“我不知道你们是否听说过我的名字,但今日我可以告诉诸位将士,本官治下绝不会让你们遭受欺辱薄待,有任何委屈不满,现在通通可以诉说出来!”
沈忆宸就不信一个偌大的军营,没人敢向自己说出实情。
斩钉截铁的话语传递到帐篷口军士的耳中,他们用着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望向沈忆宸。
这种眼神并不是他们不知道沈忆宸是谁,相反如雷贯耳!
只是谁也没有想到,那个传说中爱民如子,体恤将士的状元公,会这般突然的出现在自己眼前。
“左春坊大学士沈忆宸,是指状元公吗?”
一名卫所士兵,用着不确信的语气问了一句。毕竟什么左春坊,什么大学士,这些官职对于目不识丁的士兵而言,根本就分辨不清什么职位。
但状元及第跟沈忆宸这个名字,普天之下无人不知!
“能到福建提督军务,并且还叫沈忆宸的,除了状元公还能有谁?“
“我有山东的远方亲戚,他家书中说过沈提督赈灾济民,救了百万苍生性命!”
“何止是赈灾济民,我还有湖广都司的弟兄,听闻过沈提督是真把咱们这群丘八当人看,从不侮辱欺压手下兵卒。”
为何文人要追求立言、立功,除了青史留名外,还有当代声望受人敬仰!
哪怕这群福州三卫的将士,从未见过沈忆宸,更别说在他麾下任职。可善待尊重将士,赈灾济民治水的声望,依旧口口相传,福建卫所无人不知。
这便是立功众望所归!
确认了沈忆宸身份后,有一名脸上带着刀疤,满脸络腮胡的壮汉站了出来,向他行军礼道:“沈提督,卑职乃福州左卫把总孟大,求提督为我等弟兄们作主!”
看到终于有人站出来了,沈忆宸算是松了口气,他走到孟大的面前,托起对方点手臂说道:“有事尽可畅所欲言,本官一定会还你们个公道。”
“好,卑职信了沈提督!”
孟大很清楚说真话的后果是什么,可他愿意为了军中手足弟兄,把身家性命赌在对沈忆宸的信任上。
就算自己豁出去这条命,至少能救更多弟兄的命。
“卑职举报福州中卫指挥使窦毅中饱私囊,克扣卫所将士军饷,很多弟兄家中已经揭不开锅。”
“并且窦毅贪功冒进,导致福州三卫数次出击死伤惨重,还缺少药草得不到医治,只能在这窝棚中含恨等死!”
“如果不是考虑到家中还有高堂妻儿,吾等弟兄说不定早就反了!”
本来孟大举报福州中卫指挥使窦毅,站在门口的冯正等卫所军官,心里面还算有点准备。
毕竟卫指挥使窦毅这大半年平叛下来,简直是搞的天怒人怨,如果不是他搭上了福建右布政使宋彰的线,一同给京师的王振送了钱,恐怕早就被人上疏弹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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