蒙古营地另外一处营帐内,明英宗朱祁镇此刻正心急如焚的来回踱步。
太师也先的胞弟伯颜帖木儿,这段时间时常过来找朱祁镇聊天,态度礼遇有加,甚至还当众行臣子大礼。
沈忆宸出使蒙军营地和谈的消息,伯颜帖木儿同样第一时间便告知了朱祁镇,希望这位最近时日郁郁寡欢的明国皇帝,得知有回京的希望后能高兴些。
确实就如同伯颜帖木儿想的那样,朱祁镇内心激动不已,大明终于派出了重量级的使臣,来商讨自己回京的事宜,再也不用在敌军手中受苦。
更不用担心,日后会被掳去漠北苦寒之地!
至于什么沈忆宸定位“叛臣”的圣旨,朱祁镇压根就没有当做一回事。
雷霆雨露,俱是君恩,别说是定义为“叛臣”,就算是下发圣旨要了沈忆宸性命又如何?
“沈向北为何还不来拜见于朕?”
朱祁镇急不可耐的朝着袁彬问了一句,对于沈忆宸的能力他还是比较信任的,定能说服鞑虏放自己回京师。
“陛下稍安勿躁,沈侍郎入蒙古大营后,定然需要时间与太师也先谈判,应该很快便会过来拜见。”
说曹操,曹操就到,几乎在袁彬话音落下的瞬间,驻守在帐外的哈铭走了进来,禀告道:“陛下,兵部侍郎沈忆宸帐外求见。”
“快快让沈卿进来!”
朱祁镇早就急得不行,哪还有心情摆什么皇帝召见的谱。
随着营帐门帘再一次掀开,沈忆宸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庞,出现在了明英宗朱祁镇的眼前。
“臣兵部侍郎沈忆宸,拜见上皇。”
相比较沈忆宸愈发成熟跟沧桑的脸庞,朱祁镇的相貌几乎没有任何的变化。哪怕经历了土木堡战败,成为了蒙古人的阶下囚,他的吃穿用度待遇方面其实依然保持着君王礼仪,没吃到什么多大的苦头。
朱祁镇看到沈忆宸要向自己行大礼,激动之余下意识就想要伸出手托住,不过当他听到“上皇”这个称谓的时候,整个人就呆呆的愣在了原地。
以朱祁镇的心术情商,很容易就清楚“陛下”跟“上皇”这两个称呼之间的天壤之别!
自己一手钦点的三元及第,曾经寄予厚望跟恩隆的臣子,不再把自己当做大明至高无上的皇帝看待,仅仅是一个禅位让贤的太上皇。
如果是换做以前,遭遇到沈忆宸这种“背叛”,朱祁镇肯定会勃然大怒。可如今有了阶下囚的经历,他的自大跟骄横被现实给沉重了上了一课,至少懂得什么叫做隐忍。
短暂的惊诧过后,朱祁镇很快就恢复如常,他顺势一把托住沈忆宸的手臂,满脸悲痛的说道:“沈卿终于来了,没想到你我君臣再次相见,会是在这般情景之下。”
“天有不测风云,人有旦夕祸福,上皇还请保重身体。”
沈忆宸安慰了一句,心中同样有些唏嘘不已。
自己与朱祁镇是同龄人,想当初大魁天下第一次相见,是那样的意气风发。短短数年时光,两个人都没有了曾经的少年朝气,逐渐磨平了自己的棱角。
“沈卿有心了,不知你与太师和议谈的如何,朕多久能回到京师?”
朱祁镇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,那便是回京!
虽然郕王朱祁钰已经登基为帝,但朱祁镇相信只要自己能平安回去,依托着母后的血脉亲情,再加上在位十多年的朝堂影响力,想要夺回皇位轻而易取。
如果回不去京师,或者说拖延个一年半载,等到朱祁钰根基稳固,自己再想要复辟就没那么容易了。
“暂时还未有进展。”
“未有进展?”
别的事情朱祁镇能压制住自己的情绪,唯独回京这件事情,他不能容忍丝毫的办事不利。
“太师也先这些时日,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朕,愿两国交好永享太平。只要朝廷支付蒙古大军出动的军费,以及阵亡将士的抚恤,他便恭送朕回京,怎么没有进展?”
望着朱祁镇这迫切的模样,沈忆宸脸上不由浮现出一抹苦笑。
堂堂大明天子,需要支付敌军费用跟抚恤,那土木堡十几万明军将士,谁又来承担责任?
更讽刺的是,以朱祁镇的权谋智商,难道真的看不出来也先的如意算盘吗。
不交赎金,失去价值后可能会让人。
交了赎金,也先是一定不会放人!
“上皇,鞑虏欲壑难填,奉献钱财无异于割肉饲虎。更何况如今大明危如累卵,怎能阵前资敌?”
“此事传出去,令京师将士如何看待,令天下万民如何看待?”
阵前资敌这种事情,朱祁镇已经在大同城做过一次,如果守将不是郭登这种忠勇老将,恐怕现在大明九边防线已经沦亡,蒙古大军更不用绕道紫荆关耗费时日体力。
京师卫戍大军此刻士气如虹,再来让他们眼睁睁的感受一次阵前资敌,后果简直不堪设想。
真就以为现在的大明京师,已经万无一失了吗?
“恭迎朕回京,赏赐外邦之臣,何来资敌的说法?”
“沈卿,你深受皇恩,切莫让朕失望!”
朱祁镇已经感受到沈忆宸话语中,那不愿意与蒙古妥协的态度。
说什么赏赐外邦之臣,那纯粹是给自己脸上贴金的狡辩。朱祁镇认为真正可以打动沈忆宸的,就是曾经对他的圣眷恩隆。
可以说如果没有自己的器重,就没有今天能身着绯袍,身居高位的沈忆宸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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