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陛下乃救时之君,有着一腔雄心壮志的抱负,为何会听信方士服用丹药,并且还从宫外收罗民间娼妓?”
沈忆宸无法压制住内心的疑惑,景泰帝朱祁钰个人能力上,确实比不过很多雄才大略的英主,只能算是个合格偏上点的守成之君。
可问题是放在历朝历代,只要皇帝不瞎折腾当个守成之君,就足以让王朝平稳运行下去,更别说朱祁钰至少在知人善用这点上,还能勉强称得上一个佼佼者。
无论在内政提拔沈忆宸、商辂、金濂、于谦等人,还是外战上重用了靖远伯王骥、定襄伯郭登、颖国公杨洪等人,可以说都算是任用了贤能、哪怕滋长了忠国公石亨的野心跟权力欲望,某种意义上也能算瑕不掩瑜。
这批文武班子放在朝堂里面,景泰帝朱祁钰就算是学习他的后辈皇帝,诸如什么万历、嘉靖不上朝去修仙,整个大明帝国都绝对不会出现什么大岔子,那他做出这些“昏庸”举动的意义是什么?
有因才有果,沈忆宸想要知道自己接近两年不在朝廷中枢,到底又发生了些什么。
“皇长子朱见济身体抱恙,陛下可能是担心传承有变,期望能借助丹药偏方保证子嗣丰盈。”
郭登没有遮遮掩掩,说出了景泰帝朱祁钰弄这些昏庸事务的背后实情,那就是皇长子朱见济天生体弱,最近病情仿佛还有加重的趋势,皇帝除了易储的目标外,还得为将来帝位继承准备一条后路。
毕竟古代幼儿夭折率奇高,谁也不敢保证这副身体的皇长子朱见济,能安安稳稳活到成年继承帝位。想要保住江山永固,延绵世代,最基础的前提得人丁兴旺。
要是连继承人都没有,易不易储又有什么意义?
可偏偏不知道为何,按理说景泰帝朱祁钰正处于年富力强的阶段,却硬是在皇长子朱见深诞生后,仅在正统十四年生了两个女儿,从此再无子嗣出生。
相比较起来自己的皇兄,明英宗朱祁镇被囚禁在南宫之中,都还生了个儿子朱见清,对比之下更是让人不安。
朱祁钰本就偏信方士丹药,这下为了生儿子保证子嗣延绵,更是把这些歪门邪术给当做救命稻草。结果丹药吃的越多,后宫娼妓越糜烂,身体反倒是越来越差,直接走向了一个恶性循环。
“这等宫中秘事,定襄伯又是如何得知的?”
郭登说的太过于清晰详细,让沈忆宸忍不住反问了一句。
这倒不是说他不相信郭登的人品,只是身在朝廷中枢为官多年,尔虞我诈的事情经历了太多,让沈忆宸几乎是本能的保持一种警觉,否则还像个天真的孩子一样与那群老油条斗,恐怕现在坟头草都已经三尺了。
“沈阁老莫非忘了,本伯与皇家是姻亲?”
郭登不提这个,沈忆宸还真就忘了背后有这道关系。
郭登同样出身勋戚世家,祖父乃大明营国公郭英,姑奶奶是明太祖朱元璋的宁妃。后来朱元璋又把十二公主许配给了郭家,从此双方关系越来越紧密,连明英宗朱祁镇在大同府叫门,都打算靠姻亲的这层情面。
后宫先帝妃嫔中,正有郭家的女儿,双方还时常走动,这等隐秘消息郭登得知就不足为奇了。
“抱歉,塞外待久了,确实忘却了很多宫中往事。”
沈忆宸一脸歉意的表情拱了拱手,然后很快就意味深长的问道:“定襄伯把这等宫中秘事告诉本官,是想要我做一些什么吗?”
别看郭登久居边关是个武将,却绝对不是什么不懂权谋的武夫,到了超品勋戚这个阶层,不会没事说一些废话,特别还关乎到当今皇帝。
话都说到这份上,沈忆宸即将要卸任回京,就干脆开门见山的问了出来。他相信以郭登的秉性跟人品,不可能让自己去做一些贪赃枉法的事情。
面对沈忆宸这一问,郭登脸上的神情瞬间严肃了起来,点了点头道:“本伯确实是有一事相求与沈阁老。”
“定襄伯,但说无妨。”
“沈阁老回到朝中后,一定要钳制住忠国公石亨,否则必为大患!”
一谈到忠国公石亨,沈忆宸的神情也凝重了起来,反问道:“定襄伯,此话怎讲?”
“沈阁老有所不知,你征讨兀良哈三卫这两年来,忠国公石亨权势滔天。利用总兵九边的便利,为他兄弟、子侄以及家人冒功进官者五十余人,其部下亲朋攀亲骗官者更是多达数千人。”
“更为跋扈的是,他利用陛下恩隆,把朝廷边将的文职巡抚替换为武将担任,并且俱为石亨的亲族部下,整个九边可谓是只手遮天。”
“颖国公在世时,本侯还能与他联手抗衡,确保宣大边军不会被大权独揽。如今颖国公逝世,本伯调任漠南蒙古镇守,可以预测很快宣大防线将被石亨全盘掌控。”
“宣大防线不比宁夏、延绥、固原等边镇,这两地环绕京师兵马云集,重要性可谓不言而喻,绝对不能被某人单独掌控,否则一旦生出异心将后患无穷。”
说到这里,郭登起身朝沈忆宸抱拳行礼,然后用着激动语气继续说道:“满朝文武,唯沈阁老胸怀家国天下,能答应本伯的请求愿意与之抗衡。”
“也唯有沈阁老,能够与之抗衡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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