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开兵部衙门,沈忆宸走在回文渊阁的路上,春日的暖阳消散了些许他心中的愧疚跟痛楚。于冕之事沈忆宸已经托付定襄伯郭登尽全力救治,能不能捡回这条性命就看天意了。
如果能侥幸捡回一条性命,哪怕于谦要继续恪守他的不徇私准则,沈忆宸也会强行动用兵部调令,把于冕从边疆调回京师担任一个闲置武官。
这可能就是沈忆宸给于谦唯一的补偿。
踏着紫禁城的“金砖”大道,就在沈忆宸即将要抵达文渊阁的时候,他看见了迎面浩浩荡荡的走来一群人,为首者身穿显眼无比的绯红蟒袍,身份呼之欲出了。
目前紫禁城内,随着成敬、兴安、金英等等宦官大佬的退位,有资格身穿御赐蟒袍的就只剩下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吉祥一人!
“咱家正准备登门拜访,没想到偶遇了元辅,看来真是有缘分。”
曹吉祥笑颜灿烂的朝着沈忆宸拱了拱手,态度依旧是亲热无比的模样。
“内相大驾光临,应该派人提前通传的,这样本阁部也好有接待的准备。”
沈忆宸同样满脸笑意的回了一句,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曹吉祥才是多年好友。
“咱家与元辅还需要如此客气吗,提前通传就生分了。”
“内相说的是,文渊阁随时敞开大门欢迎。”
互相恭维虚伪了几句之后,曹吉祥靠近沈忆宸说道:“不瞒沈元辅,咱家这次过来其实是有要事商议。”
“内相有要事商议,本阁部自然不敢怠慢,要不先到文渊阁值房坐下详谈。”
说罢,沈忆宸做出一个请的手势,邀请曹吉祥到自己值房说话。
“好,外面人多眼杂,咱家就到元辅值房坐坐。”
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,来到了文渊阁内沈忆宸的值房中,等到沈忆宸把门给关上之后,曹吉祥立马流露出一副严肃无比的神情说道:“元辅,你要小心了。”
“内相何出此言?”
沈忆宸故意露出一副惊讶模样,脑海中却在飞速猜测着曹吉祥葫芦里面到底卖什么药。
“忠国公征调了一批宣大边军的精兵悍将安插在京营,恐怕接下来是有大动作。咱家虽然跟忠国公私交颇深,但此事却不能包庇徇私,得知后第一时间便过来通知元辅!”
石亨调集宣大私兵入京的事情,沈忆宸已经从于谦那里听说了一边,无法造成更多心里波动。不过他内心里面却十分疑惑,曹吉祥来主动告知自己,到底是真心告发,还是背后两人合谋了一场大戏?
当然,怀疑归怀疑,沈忆宸依旧展现出一副震惊无比的形象。
“内相,此事当真?”
“千真万确,咱家是真担心忠国公他走错路啊!”
曹吉祥表现的痛心疾首,话语中甚至带着一缕哽噎的哭腔。
“内相担心的错路,指的是?”
“当然是怕忠国公他倒施逆行,做出什么冲动愚蠢的举动,咱家早前就听到外界传言,说忠国公要对元辅不利打算独掌朝野。”
“恐怕这次调兵的异常举动,就是冲着元辅来的!”
冲我来的吗?
听完曹吉祥的描述,沈忆宸表现很平静,原因在于他很清楚石亨想要翻盘掌控朝堂,那么自己就是最大的绊脚石。
毕竟明良帝登基已有大半年,整个天下接受了他帝王身份,石亨还想要打着拥立外藩的主意,那就等同于跟“天下大势”作对,后果沈忆宸其实早前就已经跟他明言过。
换不了皇帝,那么就只能换大臣。
没有了自己的存在,以石亨目前掌控的兵马势力,确实有极大概率登顶“摄政王”!
只不过沈忆宸想不明白,为何曹吉祥要透露这些,难道说在除掉自己之后,曹吉祥没有信心独自对抗权倾朝野的石亨,打着跟文官集团一样维系三方制衡的想法?
“忠国公乃大明国公,相信他不会做出如此冲动莽撞之举,内相是不是多虑了。”
沈忆宸没有顺着曹吉祥引导的方向走下去,相反还帮石亨开脱了一句,他打算借此试探一下对方,看看曹吉祥到底打的什么主意。
“元辅,害人之心不可有,防人之心不可无,为了宗庙社稷安定,还请元辅早做打算啊!”
听到曹吉祥这话语,沈忆宸警惕心反倒更甚了,怎么感觉对方是在暗示着要先下手为强,该不会是想在自己跟石亨之间,上演一样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吧?
“内相的打算是指?”
沈忆宸的这句话反问,瞬间就点醒了曹吉祥,让他意识到自己表演的有些操之过急,于是乎缓和了一下说道:“当然是保障好自身安危,元辅身为辅弼之臣,可不能出现一丢丢的闪失。”
“咱家别的能力没有,御马监腾骧四卫那边还能卖一个面子,只要是元辅身处宫中,定当竭尽所能护住周全!”
曹吉祥这是暗示调动腾骧四卫配合对付石亨?
不知道是不是对方演技太逼真,沈忆宸到目前为止几番试探,都猜测不透曹吉祥到底想要做什么。
要说曹吉祥改邪归正匡扶社稷,这才背叛石亨揭发背后密谋,别人可能会相信,拥有着上帝视角的沈忆宸打死都不信。
可问题是曹吉祥这样背后捅刀把石亨整倒了,他觉得单单看自己一人的“内相”身份,就能独自对抗内阁亦或者文官集团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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