富老头脸色阴沉,有些难看。
晒场空地上,很快就抱来了柴火,生起了几大堆火,乡上来人和村民们围着火堆站着。
还有人搬来了几张桌椅。
老赵坐在桌前,沙家还特意让人给老赵端来了一盆炭火,这炭火没烟直接放在脚下烤的还暖和,他甚至还特意让人把他自己平时烤火的暖手炉也送到老赵桌上。
高家则差人赶紧烧了一壶好茶,又下了一大盆的面条端上来。
老赵脚下有炭盆,手里有暖炉,又吃了碗热面条,倒是身上很快暖和过来了。
“乡亲们也都饿着吧?”老赵笑呵呵的对着那些看着他们吃面而咽口水的百济村民道。
那些村民们却只是暗里流口水。
“富翁、高郎、沙郎,你看咱们倒是吃饱了暖和了,可大家都冻着饿着呢,要不给大家也下碗面条如何?”
三个土豪地主,心里哪管这些人的死活。
可刚才见到老赵发飙的样子,心里畏惧,这个时候摸不清楚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,也不敢怎么做对,只好招来人让他们去煮面条。
富老头叫过儿子到面前,“煮十斤面,多放水。”
全村一百多户人,五六百口子人呢,结果老头却只让儿子煮十斤面,可他儿子还嫌煮的多了,十斤面也不少呢。
“放两斤就行了,煮面还要浪费水浪费柴火呢!”
“别废话,煮十斤吧。”
老赵手里捧着个暖炉,打量着面前的村民。
很明显的分为了两拔人,一边是富沙高三家土豪地主们,三个地主穿着貂,身上暖和着,衣着光鲜,个个面色红润,还有不少胖子。而另一边的那几百号村民,则个个面有菜色,衣服单薄还尽是补丁,甚至有大冬天还光着脚的,站在寒风里,弓着背缩着腰。
有些人表情麻木,目光呆滞。
做为从府兵中退下来的亭长,老赵对眼前的这一幕并没多少什么同情之类的感情。
他此趟大冷天的下来,也仅仅是上面的要求。
现如今,百济道的各营府兵基本上已经部署到位,而且百济国原上层的贵族官员们,也基本上被控制了。
朝廷也移了几批移民过来。
正是在这种大背景下,现在朝廷要求百济道开始深入下面,全面推行土地改革政策。
土地改革,当然就是要均田授地,实际本质则是打击百济国原来地方的豪强地主大户势力,要把这些人的土地收归到朝廷官府公有,然后再将其中部份分授给原来无地贫穷的百济底层人民。
当然,更多的土地,其实还是要留给汉移民们。
说到底,他们这些乡亭长们就是处于土改的第一线。
上面的态度很明确,对于地方上的豪强地主们,没有什么可说的,一刀切,通通打倒。
而对于底层的贫苦百济民,则是要先争取拉拢团结。
前段时间,老赵还被郡里点名前去郡城参加了一个土改工作培训班,学习如何做好这一新政。
现在,老赵脑子里装着很多新学到的政策和办法。
礼村是乡里的大村,也是老赵挑选的土改第一站,必须得打响。
老赵坐在那里慢慢喝着茶,茶只能说是一般。
他没急着马上开始做什么。
清晨的寒风中,一缕金色的阳光洒下,太阳出来了。
面条终于煮好了。
三家都派奴仆挑着几大桶的面条出来,老赵起身,亲自给村民们分面条。
一勺下去,结果只看到汤汤水水,面条没见几根,更别说油花了。
老赵摇摇头,却也没说什么,只是让百姓回家拿来碗盛面。
村民们的脸上有了笑容,高兴的跑回家,他们拿来木碗、陶碗,有的甚至直接拿来了陶锅木盆。
有的家里五六口人,却拿不出一人一碗。
面条汤水倒进一个个碗里,这些人赶紧喝了起来,连烫也顾不得了。
老赵带着乡亭的吏员、民兵们,给几百号村民都打了面条。
“富翁,你不吃吗?”
富老头当然瞧不上这种面汤,笑着说不饿。
场上喝面汤的声音很大。
虽然三家的面汤里,加起来都没二十斤面条,可好歹这不是白水,每人碗里总是有几根面条的,这汤也是有面条味。
吃了大碗面汤,总算也没那么冷了。
看他们这个样子,老赵心里也清楚这些村民的日子以前过的不怎么样。老赵是河北清河人,这是出了名的地狭人多的地方,他家以前一大家子人就一点点田地,平原上还总容易有个旱涝灾害,一遇灾便是青黄不接。
到现在老赵童年时的记忆里,还尽是饥饿。
直到后来迫不得已,举家成了流民,再被裹挟着成了流贼,再然后被官军招安,成了府兵,再然后受伤退役,在这安东当了一个亭长。
如今的日子还是不错的,他移驻安东为府兵时,已经把家小都带来了,他自己分了百亩军田,另外他是旗手,享受队副级待遇,又给他分了五十亩田,然后家里每人分了二十亩永业田,一家子人总共分了三百多亩地。
虽说新家还很简陋,可却让人充满希望。
“大家先申报一些产业吧,富翁先来?”老赵笑着对富老头道。
富老头心想该来的终究要来了,有些不安的过来。
“坐。”老赵指着桌前的那把长凳。
“富翁家有几口人,奴隶多少,部曲多少?家中宅子几间,田地几亩,牲畜多少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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