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平卟嗵一声跌坐在地上,痛苦地闭上了眼睛。
李泽转过身来,走到他的对面,也是盘膝坐了下来,盯着薛平道:“薛平,你到武邑也算是久的了,我李泽对你如何?”
“甚好!”
“我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?”
“并没有!”
李泽笑了起来,“那你为何一二再,再而三地要与我作对呢?”
“大义所在。”薛平终于睁开了眼睛。
“大义?”李泽冷笑起来:“何为大义?”
“维护李唐正统则为大义!”薛平终于缓过气来了,盯着李泽的眼睛,郎声道。
“为什么李唐正统就为大义?”李泽逼问道:“这天下,自有国以来,便是李唐天下吗?”
“隋政暴戾,李唐上承天意,则取而代之!”薛平道。
“隋政暴戾,则李唐代之,那李唐如果暴戾了呢?是不是亦可有人代之!”李泽哈哈一笑:“既然如此,何来正统?”
“李唐何曾暴戾?”薛平怒道。
“如果未曾暴戾,数十年前,席卷天下的那一场暴乱是如何发生的?”李泽缓缓地道:“如果那时候,老百姓们都如同现在我们治下的百姓一样能安居乐业,吏治清明,会有这一场暴动吗?”
薛平顿时语塞。
“农民暴动,节度林立,天下分崩离析,李唐除了一个名义,还有什么?”李泽道:“如果不是我,现在李唐正统还在吗?早就成了朱温刀下之鬼了吧?就按你所说的大义,我难道不是李唐的大功臣吗?你这个自诩为李唐忠臣的人,为什么反而再三为难呢?”
“李相,你的权力太大了,大到无人可制。现在武邑朝唐,名为大唐天下,实则为你李相天下也。”薛平道:“我也不是反对你,我只是怕你会扼制不住你自己的欲望,想要更进一步,我所想的,只不过是想要扼制你的野心滋长而已。但与你相处多年,我也知道,任何的道德说教,对你是毫无用处的,只有实力,足够的实力牵制你,才会让你熄了这个心思。”
李泽摸了摸自己的脸庞:“难道我李泽天生就长了一副奸臣的模样吗?所以你认定我一定会篡唐自立?”
薛平怔怔地看着李泽,他没有想到这个时间,李泽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,或者这便是大权在握的感觉吧。
“李相,当这天下,都是你的心腹在治理,所有的兵马,都是你麾下大将在带领,即便你没有这个心思,难道你就能避开这件事情吗?”
李泽扁了扁嘴:“所谓形势不由人,不上也得上是吧?”
“难道不是吗?”薛平反问道。
“所以,你们才想到了通过给皇帝联姻一招。”李泽点了点头:“岭南向训,一个很不错的选择,在东南一带实力如同鹤立鸡群,如果给了他名义,他则可以凭借这一点,将东南诸地整合起来,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。不得不说,这一招很不错,即便是我,也是很佩服的。向训归于大唐麾下,则我们与向氏南北两路夹攻,朱温的伪梁,恐怕能坚持的时间就更短了。所以你们算准我不会反对,只会支持,是吧?”
“李相一直以来的心思我还是很清楚的,你一直想早一些天下一统,与民生息,打造一个强盛富庶的帝国,重现昔日大唐帝国雄居天下,傲视诸雄的盛景,所以我们认定,你一定会同意的。这与李相你的大目标,丝毫并不抵触。”薛平道。
“理想是很好的。”李泽道:“但你想过没有,朱温覆灭了之后呢?你在武邑久矣,跟着我做事多年,对我所施行的政策,可谓一清二楚,那么你觉得到时候,武邑与岭南,不会起冲突吗?”
“那时候大家同朝为臣,所以矛盾自然是可以调和的。”薛平道。
“调和?怎么调和?”李泽冷然道:“薛平,我告诉你,这样的矛盾没法子调和。丁俭以前也是这样认为的,所以我让他去河中,我给他机会让他去实现他的梦想,结果呢?最终,他还是得举起屠刀,杀了一个血流成河,而且,死得人更多。”
“那是李相你有意为之!”薛平摇头道。
看着薛平,李泽摇了摇头,这个人执念太深,根本就不是言语能够说服的。
“薛平,知道我们武邑治下,如此富庶吗?是因为我们摧毁了一个阶级,而不幸的是,我们摧毁的阶级,恰恰就是岭南向训他们统治的基础。所以,你的梦想是不可能实现的。你想南北合击,想法是好的。但你有没有想过,向训也是在借着这个机会来扩展他自己的实力,整合了东南,他的确有了与我较量的资本,我敢肯定,朱温覆灭之日,便是我们双方翻脸之时。终了,双方还是要用战争来决定这天下最终的归属。”
“这只不过是李相你的臆测罢了。”薛平道。
“那咱们可真要骑驴看唱本,走着瞧了。”李泽道:“你既然特意找到了我,想来也是作出了决定了,这件事,你准备一力担起吗?”
“是的。”薛平深吸了一口气:“此事是我一力为之,与他人无关,只要李相应承了这件事,薛平愿意承受任何的惩罚,我来找李相之前,辞去工部尚书的奏折,已经递上去了。”
“也好,不依规矩,不成方圆,如果所有人都像你们这样自行其事的话,那朝将不朝,国将不国,不惩处你,难以服天下。”李泽道:“你去西域吧!去做西域观察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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