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车一路前行到奉天门前,沈忆宸下车后穿过宫门,在成敬的引导下直接来到了谨身殿。
此刻景泰帝朱祁钰正坐在龙椅之上,望着手中的一块玉佩,神情若有所思。
直到沈忆宸跨过大殿门槛,甲胄铁片传来了金属的撞击声,这才把他从沉思中给惊醒。
“臣兵部侍郎沈忆宸,拜见陛下。”
沈忆宸恭敬的朝着朱祁钰行礼,后者却很快打断道:“沈卿,这并非朝议大典,就不用多礼了,平身吧。”
“谢陛下!”
沈忆宸站起身来,依旧保持着低头恭敬的态度。
“沈卿,如今你愈发像一个武将了。”
望着沈忆宸这一身戎装的模样,朱祁钰忍不住感慨了一句,谁能想到大明第一个三元及第,会始终奔波在战场厮杀上面。
“国难之际,当投笔从戎。”
听到这句回答,朱祁钰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神情,然后起身慢慢从御台上走下来,站在沈忆宸的身侧,目光望着大殿之外的红墙黄瓦。
“国难之际,沈卿能抛弃个人荣辱投笔从戎,可更多的人是想着如何在乱世中获利。”
通过在马车上与成敬的一番对话,沈忆宸明白景泰帝朱祁钰的意有所指,这种话题他不好过多的参与进去,只能站在一旁默不作声。
“沈卿,为何不说话,是怕来日在朝廷上无立足之地吗?”
说完之后,朱祁钰转身面向沈忆宸,相比较最初登基继位的少年天子模样,如今的皇帝消瘦沧桑了许多,下巴也多了些浓密的胡须。
“臣从未考虑过朝堂纷争,行事只求问心无愧。”
“那如果来日宫廷即将生出一场大变,沈卿会如何自处?”
“臣选择拥立陛下为新君,就已经做出了抉择。”
从始至终,可能在外界眼中,沈忆宸是在两任帝王间反复横跳,从而篡权更大的官场利益。
可事实上,沈忆宸的选择始终就只有一个,那就是拥立效忠景泰帝朱祁钰,落子无悔。
私谊大不过家国,朱祁镇性格任人唯亲,如果没有皇帝的身份,说不定能成为一个极佳的伙伴。只可惜他是大明的天子,身上肩负着千万子民的存亡,肩负着帝国的兴衰跟未来。
当朱祁镇为了苟且偷生,做出丧师辱国之事的时候,就已经不配再当大明帝国的君王!
“是吗?”
朱祁钰反问了一句,他看不透沈忆宸,也想不明白对方为何会如此决绝的背叛皇兄,选择站在自己这个毫无根基势力的新君这边。
“是!”
依旧是斩钉截铁的回答,让大殿内的气氛一下有些凝固。
沉默许久过后,景泰帝朱祁钰站在了谨慎殿门口,望着从天空中飘落的雪花,轻声说道:“相信成敬已经跟你说过了,瓦刺时团抵达了大同,很快便要来到京师和议。”
“这一次,他们愿意无条件释放太上皇回京,并且承诺两国交好不再发生战端。”
“朝中勋戚大臣们得知此消息,已经开始蠢蠢欲动。就连母后她都找过朕谈话,暗示太上皇归来之后,该把本属于皇兄的东西还回去。”
“沈卿,你说朕该怎么做?”
说实话,朱祁钰与沈忆宸登基之前并无任何交情,亦或者说大明藩邦制度,亲王是不可能跟朝中大臣有任何的关联,哪怕地方私下见面都是重罪。
可是不知道为什么,朱祁钰总感觉沈忆宸是个可以信赖之人,哪怕他有过“背叛”太上皇的先例。
原本朱祁钰与成敬商议的结果,是威逼利诱沈忆宸站队,然后在明日的大朝会上面,公开反对朝中大臣迎接太上皇的上疏。
结果却演变成了,自己在询问沈忆宸的意见,属实有些可笑。
“臣,不知。”
马车上面,沈忆宸敢说出该有的应对方式,但是面对景泰帝朱祁钰,他不能说。
“是不知,还是不敢说?”
朱祁钰是没有接受过帝王教育,历史上登基七年御下手段,更是远远不如自己的皇兄朱祁镇。
可他智慧才能并不低,明白什么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,更明白沈忆宸不敢说的难处。
“不知。”
“好一个不知。”
朱祁钰语气嘲弄的复述这一句,他并不是在嘲笑沈忆宸,而是嘲笑自己没有那份手足相残的魄力,却想着从臣下这里得到答案。
“千里驰援京师,加上逆转辽东局势,称沈卿为救时之臣都不为过。你班师回朝之前,礼部尚书胡濙向朕举荐,说你有管乐之才,应晋升礼部侍郎入阁参预机务。”
“你觉得如何?”
古代六部地位划分中,吏部实权最重,礼部最为尊贵。
毕竟国之大事,在祀与戎。
可问题是尊贵归尊贵,礼部侍郎实权远远比不上吏部、兵部、乃至于户部。
当然,入阁之后礼部侍郎仅仅是加衔,实际上并不参与部门运作。但哪怕如此,从兵部“升迁”到礼部后,就几乎没有再回去的先例,相当于剥离了掌兵权,除非是后续成为兵部尚书。
但问题是于谦乃京师守卫战统帅,有着真正的救时之功,他的兵部尚书地位牢不可动。先不说能不能成功上位,沈忆宸要是为了掌军去做这种事情,毫无疑问是自毁长城陷入内斗。
这种事情,沈忆宸不可能做!
那么胡濙真正的目的,就是想要沈忆宸放弃军权。
毕竟福建、山东兵马,再加上部分京军,以及成国公朱勇代表着边军势力,大明半壁江山都为之听令,着实是有些恐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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